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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6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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姜也南寫書一直都有個習慣, 那就是得待在“案發現場”寫。他之前有一本書的現場是在一個公園裏,他當時就每晚抱著筆記本坐在公園長凳上,一呆就是一晚上,還差點被治安巡邏當做不法分子給拘留了。

他這次的故事背景是在雲南的一個小村落裏,為了讓自己有一種代入的感覺,姜也南真的就在當地租了一棟兩層樓的屋子,租了三個月。

正好是到璨璨放寒假, 牧顏和舞蹈教室也申請了休假,便帶著璨璨來到了溫暖的雲南。

他們在姜也南租的房子裏住下,白天時, 姜也南在書房裏寫書,偶爾會站起來偷偷走到窗口抽一根煙。牧顏現在讓他戒煙,但這也不是說戒就戒。姜也南緩緩吐出一口煙霧,便聽到樓下院門打開, 車子開進來的聲音,他立刻掐滅了香煙, 揮散房間裏的煙氣。

牧顏帶著璨璨在外面轉了一圈,車子開到了花市,在裏面買了一後備箱的鮮花。

璨璨跑進客廳,在樓下喊著, “姜叔叔,快下來。”

姜也南從樓上跑下來,“怎麽了?”

“爸爸買了好多話,他一個人拿不動。”

姜也南疑惑地問:“花拿不動?是買了多少?”

這時, 牧顏抱著一捧花走進客廳,他對姜也南說:“花市打折,多買了些。”

姜也南接過他手裏的花,放在桌上,牧顏讓他去車裏把花都拿進來,自己則是去找花瓶插花。姜也南走到外面,就看到整個後備箱的鮮花,他站著楞了幾秒,從裏面抽出一枝玫瑰放在鼻尖嗅了嗅,回頭便能看到客廳裏,牧顏跑來跑去的身影。

下雨天的時候,牧顏就和璨璨在小客廳裏,電視的聲音很輕,應該是怕吵到姜也南。一大一小靠在沙發裏,聽著窗外的雨聲,昏昏欲睡。

姜也南從書房出來,便看到他們歪倒在沙發裏的樣子,他輕聲走過去,跪在沙發邊上,目不轉睛地看著牧顏。

牧顏醒過來時,雨已經停了,璨璨窩在他的懷裏,牧顏往一側靠了靠,小心翼翼從沙發上下來,腳剛踩地,就碰到了一個軟乎乎溫熱的東西。他嚇了一跳,立刻擡起腳,低頭看去,姜也南竟然就蜷在沙發下睡著了。

“爸爸……”璨璨也醒了,閉著眼輕輕叫著牧顏。

牧顏拉住他的手,“噓”了一聲,他指了指下面,璨璨一楞,探頭順著牧顏指的方向看去,他立刻咧開嘴,小聲問道:“姜叔叔怎麽睡在這裏?”

牧顏摟著璨璨,湊到他耳邊,壓著聲音說:“想不想給姜叔叔打扮一下。”

“啊?”璨璨有些疑惑,但立刻反應過來,他興奮道:“爸爸,我有彩筆。”

姜也南睡得太熟了,牧顏在他頭發上插了幾枝花,璨璨又用彩筆在他臉上畫圈圈,他都沒有醒過來。兩個熊孩子把姜也南打扮了一通,牧顏拿出手機,一大一小挨在姜也南的肩頭,拍了好幾張照片。

牧顏靠在姜也南身邊,翹著嘴角翻閱照片,璨璨笑著說:“姜叔叔這樣好搞笑。”

他這話剛說完,肩膀就一緊,璨璨一聲驚呼,牧顏反應過來,想要起來,腰就被用力摟住,接著整個人都被壓在了姜也南懷裏。璨璨大喊著,“爸爸救命,姜叔叔醒了。”

“璨璨別喊了,你爸爸都自身難保呢?”

姜也南下巴磕在牧顏的肩膀上,湊在他耳邊說:“玩得很開心啊?”

“沒……沒,一點都不開心。”

姜也南笑了笑,用臉去蹭了蹭牧顏的臉,彩筆的顏色揩到了牧顏的臉臉頰上。他打量著牧顏,從自己頭發裏抽出一枝花,放在牧顏的發頂上。

姜也南松開了璨璨,對小朋友說:“我們給爸爸也畫個大花臉好不好?”

璨璨楞了楞,在牧顏一個勁的眼色裏,他鼓著響亮的掌聲,大聲道:“好。”

牧顏一震,咬著牙說,“璨璨你個小叛徒。”

姜也南哼笑了幾聲,他把牧顏托起來,從後面整個抱住他,牧顏動都動不了。璨璨臉上的笑容和姜也南一模一樣,“邪惡”非常。他拿著彩筆,在他爸爸臉上畫圈圈,幾個圈圈畫完,璨璨把彩筆遞給姜也南,期待道:“姜老師,你要畫嗎?”

姜也南接過彩筆,從後探出頭,他和牧顏距離極近,呼吸噴灑在牧顏的臉上,熱熱的。牧顏的臉都紅了,姜也南專註地看著他,拿著彩筆在他額頭上寫了幾個字母。

“你寫了什麽?”

姜也南換了支紅色的彩筆,在他額頭上又畫了兩個愛心。

“你猜猜看?”他說著,捏起牧顏的下巴,在他鼻尖上畫上紅點。

牧顏覺得鼻子有些癢,皺了皺眉,用手指輕輕擦著鼻尖。姜也南拉開他的手,自己用拇指輕輕擦過他的鼻尖。他低頭看著牧顏,若不是璨璨就在身旁,他定然是要吻住牧顏的。

他的聲音放低,輕緩又溫柔,他說:“寫的是my love。”

這場畫花臉就是無差別攻擊,最後這對喪心病狂起來的夫夫就連自己的兒子都不放過。

姜也南一松開牧顏,牧顏就一把抱住璨璨,摟到懷裏,拿著畫筆在小朋友的臉上畫了個大花臉。

晚飯他們坐在桌上,臉上的痕跡不容易洗掉,特別是牧顏額頭上的“my love”。一頓飯也吃不好,看到彼此的臉就開始笑,璨璨一邊喝湯一邊笑,差點嗆到了。

吃過飯,他們出去散步,穿著短袖和短褲,從冬天來到了夏日,吹到臉上的風都是暖的。

璨璨在前面走著,他們跟在後頭,牧顏看著璨璨還是小小的背影,側頭對姜也南說:“他會越長越高,長成一個大人,擁有自己的人生。”

姜也南感覺到了養育一個孩子的奇妙之處,把孩子生下來而後照顧他,其實並不是單純的血緣責任,更多的是愛。那份獨屬於親情的愛,是在生命誕生的初期就紮根在了心裏。

他對牧顏說:“你把他養得很好。”

牧顏牽住姜也南的手,輕輕晃了一下,“以後就是我們了。”

他們是在雲南過得年,大概是天不冷,所以沒有什麽年味。牧顏做了一桌子菜,他們都喝了點酒。吃過了飯,碗碟就都放在了桌上,姜也南抓住牧顏的手,讓他不要去洗了。

他們走到客廳,璨璨靠在他們中間,大家一塊看著電視。

春晚和以前差不多,節目熱熱鬧鬧的,明星又唱又跳。璨璨看著看著就睡了過去,姜也南把璨璨抱回了房間。走到樓下,便看到牧顏站了起來,他不知道要做什麽,筆直地站著。

姜也南走到他身前,輕輕拍了一下牧顏的肩膀,他問:“要到樓上去嗎,洗個澡躺下吧。”

牧顏眨了眨眼,他迷離地看著姜也南,突然伸手摟住姜也南的脖子,張開嘴咬住姜也南的下唇。有些疼,牙齒都似乎撞在了一起,姜也南吃痛悶哼一聲,又被牧顏推了一下,他倒進沙發裏。

牧顏站在他身前,吊燈的光垂直落下,籠罩著牧顏。

他在姜也南面前跳舞,芭蕾的柔軟和力量在他身上體現,他在舞臺上為那麽多人跳過舞,但好像從未在姜也南面前,為他一個人跳舞過。

他朝姜也南遞出手,喝了酒,臉上浮出薄紅,他問:“要一起跳舞嗎?”

姜也南舔了舔嘴唇,攥緊了牧顏的手腕。牧顏往後一拉,姜也南起身,他們的身體靠近,姜也南低聲說:“要點音樂吧。”

“什麽音樂?”

“都行,只想和你跳舞,什麽音樂都可以。”

他們彼此相擁,舞蹈變成了另外一種運動。

客廳的沙發,紅木色的地板,牧顏的手抓著姜也南的衣服,指關節都泛白了,用了很大的力氣,才忍住了要溢出喉嚨的聲音。

他仰頭看著姜也南,他伸出手,輕輕覆在姜也南的喉嚨上,一點點往上,揉.捏過淡色的嘴唇。姜也南吻著他的指尖,在無名指上反覆親吻,他抓著牧顏的手臂,抱緊了牧顏。

璨璨開學後,牧顏就先帶著他回去了。姜也南自己在雲南又住了一個月,這一個月裏,牧顏每天都會和他通訊。牧顏其實害怕姜也南生病,不管是心理還是生理。

姜也南寫起東西時,如果沒人管著,很容易忘了時間。牧顏每天都會盯住姜也南吃藥,規定好三餐的時間,隔了那麽遠的距離,為他點好外賣,讓他去拿。

姜也南從雲南回來之前,牧顏則帶著璨璨去了一趟西定,故地重游,他沒有參觀的心思,而是直接去了出版社。

父親留下的產業,現在由他父親以前的部下經營。這幾年傳統紙媒行業不景氣,他們逐漸把重點轉向新媒體,公司逐漸有了轉色。

牧顏身上有一部分股份,不過他已經幾年沒有回來了,公司裏的人新舊更替,大部分都不認識他。

陳科華從很久以前就一直跟在牧正袁身邊做事,本來大家都想好了,以後一起退休了,就一塊出去旅游,一起打高爾夫,誰想到牧正袁先走了一步,而他自己又磕磕絆絆活了好幾年。

他剛從會議室裏出來,助理便對他說,“陳總,樓下有個年輕人要見你,說是……牧總的兒子。”

陳科華一楞,隨即就是一臉的狂喜,立刻道:“快讓他上來……不,我下去見他。”

牧顏坐在大廳沙發上,璨璨來到了陌生的地方,表現得很乖巧,一動不動坐在他身邊。

陳科華剛下來就看到了坐在沙發上的青年,喊了一聲“顏顏”,牧顏側頭看去,立刻站了起來,眼眶泛紅。陳科華走到他身前,抓住他的手臂,牧顏低聲喊道:“陳叔叔。”

陳科華看著牧顏,有一種昨天還在眼前的感覺。牧顏和幾年前看著幾乎沒有什麽變化,在他眼裏還是個小孩的樣子。

“璨璨來叫爺爺。”

“爺爺好。”

陳科華聽到小孩的聲音,楞了楞,他低頭看去,便見牧顏身邊站著個粉雕玉琢的小男孩。

“這是?”

“這是我的兒子,璨璨。”

陳科華臉上是驚喜,他想著蹲下來抱抱璨璨,但年紀大了,實在是動不得。他便伸出手,輕輕揉了一下璨璨的發頂,感慨道:“老牧看到會很欣慰的。”

陳科華帶著牧顏到樓上去,坐下後,他朝璨璨招了招手,“璨璨過來,讓爺爺好好看看。”

璨璨有些認生,他回頭望了望牧顏,牧顏輕拍他的肩膀,“過去吧。”

璨璨邁著小步子走到陳科華跟前,陳科華伸出手小心翼翼的碰了碰璨璨的臉頰,他揚起嘴角,對牧顏說:“和你小時候一樣可愛。”

陳科華沒有去問牧顏孩子的媽媽呢,到了他這個歲數,一切都看得很開,有些事情心裏明白就好。

牧顏和陳科華聊了很久,晚上他們還一起吃了飯。陳科華讓助理去買了好多玩具,都是送給璨璨的,把璨璨開心得嘴都合不攏了。飯桌上,牧顏和陳科華說起出版書的事情。

“陳叔叔,你知道zy嗎?”

陳科華點了點頭,“前幾年的熱門作者,不過聽說已經封筆了。”

“不,他重新開始寫了。”牧顏頓了頓,他說:“我現在是他的編輯,他的下一本書,我來負責。”

陳科華一楞,他反應過來,驚喜道:“這是個大資源,如果做得好,zy這本新書可以大賣。”

“zy之所以封筆的原因,是因為題材受限,上一本沒有通過審核,他和他原來的出版社負責人大吵了一架。” 牧顏抿了抿嘴,他期盼地看著陳科華,“陳叔叔,我想讓這本書在我們由我們來出版,您看可以嗎?”

“你放心,這些障礙我來幫你清理掉,你就放心來做自己的事吧。”陳科華嘆了口氣,他對牧顏說:“這兩年,我的身體也不如從前了,其實我早就能退休了,但我一直在等你回來。我想這裏是顏顏的家,他回了西定後,一定想來看看。所以無論再難,我也要給老牧守著這裏,等你回來。”

牧顏眼眶發熱,璨璨呆呆地看著他,張開手抱住牧顏,有些害怕,“爸爸,你怎麽了,為什麽哭了啊?”

牧顏搖著頭,他緊緊抱著璨璨。

那天晚上,他原本是想和璨璨去以前的房子住一晚,但那房子已經很久沒人居住了,也沒人來打掃,屋子裏上下都是灰,有些墻壁都已開裂。他便只好帶著璨璨去酒店住下。晚上的時候,他去洗澡,璨璨在外面,拿著牧顏的手機,給姜也南撥去電話。

電話一接通,璨璨就先喊了一聲,“姜叔叔。”

“璨璨?”姜也南還以為是牧顏打來的,他聽著清脆的童聲,頓了頓便問:“爸爸呢?”

“爸爸洗澡去了。”璨璨抓著手機,對姜也南說:“姜叔叔,爸爸今天哭了。”

姜也南楞怔,他立刻站了起來,聲音變得急促,“璨璨知道爸爸為什麽哭嗎?”

“我們今天去見了一個老爺爺,爸爸和他說了幾句話就哭了。爸爸說,他想家了。”璨璨想到牧顏的眼淚,心裏難受。浴室裏的水聲停了,璨璨就小聲說:“姜叔叔,你快來安慰爸爸吧,我掛啦。

璨璨剛說完,姜也南就聽到手機裏傳來的忙音,他籲了一口氣,心口像壓了一塊石頭。

牧顏洗完澡,璨璨已經把要換的衣服都給拿了出來,他抱著睡衣睡褲對牧顏說:“爸爸,我也去洗澡了。”說著,一溜煙往浴室裏跑。

“裏面地上有些水,你小心一些。”牧顏忍不住叮囑他,璨璨大聲應著。

牧顏拿著毛巾擦頭發,他對於璨璨和姜也南不止說過十遍,洗完頭要吹頭,不要濕著頭發就睡下去。到了自己這裏,卻渾然不在意,隨意擦了幾下頭發,就把毛巾丟在了一邊。

他打開電視,這酒店的電視機裏就幾個頻道,不過有點聲音顯得沒那麽冷清。牧顏聽著電視機的聲音,盤起腿給姜也南打電話。

幾乎是剛打過去,姜也南就接了,牧顏笑著問:“你是猜到我會打過來嗎?”

姜也南對他說:“剛好在看手機。”

牧顏和姜也南說了今天的事,他有些興奮,問姜也南什麽時候能把書寫好。

姜也南對他說,“快寫完了,在修結局。”

“我要當你的第一個讀者。”

姜也南聽著牧顏的聲音,想象著自己就在他身邊,抱住牧顏,和他說謝謝。

翌日,牧顏一大早就被敲門聲吵醒,璨璨“唔”了一聲,用被子遮住腦袋,牧顏拍了拍他的後背,自己則下床去門口。他揉著眼睛,站在門前低聲問:“誰啊?”

“牧顏,是我。”

姜也南的聲音從外面清晰地傳來,牧顏整個人都呆住了,反應過來立刻打開了門,他楞楞地看著姜也南,遲鈍道:“你不是在雲南嗎?”

姜也南上前兩步,環住他的肩膀,就這樣先抱了十幾秒,姜也南才說:“昨天晚上掛了電話,突然很想你,就買了機票飛過來了。”

牧顏把臉埋在他的胸口,聽著姜也南的心跳,他用腦袋頂了頂,像是在撒嬌,“你真是……我都要哭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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